困惑的小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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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前世今生

有话要说:整合了一下,方便看一点~全员ooc,微越端。三不算设定有修改,古剑剧情基本没有涉及(就不打越端tag了),时间轴私设(二月红助攻碰到丫头之前),梗都是老梗了。不喜勿入。题目简单粗暴不要太在意。再一次感谢有追文的小伙伴们~~~

一、

这长沙的老百姓都知道,城西有个算卦极灵的齐家。

这齐家算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三不看:当官的不看,奇闻异事不看,纹身的不看。这前两条吧,还说的过去,毕竟是个探天命的活计,要是惹怒了当官的,保不齐哪天就吃了枪子;要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折的寿是比别人的多些,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但这第三条,就让人有点摸不清头脑了。这纹身的,怎么着就惹着他家呢?有次一小青年想算算他和一大家小姐的姻缘,这守摊的看到他手上纹的一只蝎,二话不说就甩摊走了人,害得这小青年误以为自己哪得罪了他们,最后知道这缘由,把纹身给洗了皮都掉了一层才给他勉勉强强看了一眼。

齐恒是这齐家现任当家的。除了算卦的本事,就一张嘴皮子比别人溜,要是真聊上了,三天三夜都说不累,所以得了个“齐铁嘴”的外号。不过他长得倒是挺好的。白白净净的样子,一副玳瑁圆框眼镜,看着就像个教书先生,人也是和和气气的,没什么脾气。说是在这家里,伙计都比他有威严,但是吧,人还愿意在他手底下干。

齐恒一般就在自家门前的巷口摆摊算卦,每天找他算卦的人不少,所以每次都要到天快黑了才收摊,而天蒙蒙亮就早早起来招人收拾。来求他的人,男的多半是问前程,女的多半是问姻缘,算出来好结果来,他能把人夸上天,这要是不吉利,他还能找着法子绕着说,给人留下一点余地,反正这一张嘴总能把人耳根子给磨软了让人听他的话。虽说这算卦,准才算好,但是讲求的也是不说破,三分看天,七分看命,齐铁嘴这不把话说死,也没人上门找他麻烦。这日子倒是过得逍遥。

自从遇上了张启山,这逍遥日子也就到了头。

张启山是从东北被调派过来的。祖上有一手两指探棺的好功夫,靠开哨子棺倒卖明器发的家。不过他明面上的身份是军区长官。这长沙鱼龙混杂不输东三省,大家族也有那么几个,他要树立威信,就得先把那些个名门望族给制服了。

那天齐铁嘴正扒拉着罗盘,忽然一溜士兵并排跑过来,站定在他摊前差点没把他给吓趴。不过好歹也是个名门当家的,不至于这么没出息。还没等他缓过劲,就有个穿着军官服饰的人朝他走过来,逆着光不太看清楚面孔。到了跟前,齐铁嘴才扶扶镜框,认真瞧着来人。

齐铁嘴看清那人后的第一反应是,好看,真好看,是撞到他心里的那种好看。

不过他眨眨眼,把那抹惊艳按下,又浅浅吸口气平息有点鼓噪的内心。

“这位军官,您,找我有事?”齐铁嘴换上了一副谄媚的样子。

“嗯,算卦。”言简意赅。

“军官,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今天看的人刚好满了,一天就定这么多人,过了就不再看,您要不明天再来?”齐铁嘴眨眨眼人畜无害的样子,撒谎都不打草稿。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有三不看,第一不看的就是我这当官的人。”张启山来之前早就打听过了。

齐铁嘴见被拆穿了,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就只好笑笑等着张启山开口。

“虽然你这有规矩,但是今天,不得不破一次了。”张启山态度倒是很强硬。

齐铁嘴瞥了一眼张启山身边副官的枪,再看看这大阵仗,权衡了一下,罢了罢了,规矩不如命重要。以往这规矩差不多都是摆在明面上,都多少年了,齐家有声望,也没几个官来找,再说了,真想算命,托个人间接给算了,哪像这位,直接上门,一看就是新来的。

“好吧,这位军官,想算什么?”

“算算我以后的姻缘。”

齐铁嘴有点愣住了,这位爷口味还真是独特,一般官不都是想越做越大么,所以算的都是以后官路是否鸿通,看样子,是个多情种啊。

“麻烦您手伸一下。”齐铁嘴看了一下手相,又瞧了瞧面相,掐指算了一下,皱了皱眉。

“如何?”张启山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嗯...您能再写一下您的生辰八字么?”

张启山倒是好脾气了起来,捻了只笔,写完递给齐铁嘴。

齐铁嘴的眉皱得更深了。

“有什么问题么?”

齐铁嘴压下心底的异样,抬头看着张启山微微笑道:“您这姻缘倒是顶好的,一生只爱一人,会和所爱之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只是...”

“只是什么?”

“您这命里有一劫,若是能躲过便好,若是没有躲过,只怕形如陌路,坏则阴阳两隔。”齐铁嘴有点踌躇。

不过他没说,到底谁在阳间,而谁在阴间。

张启山也没戳破他:“如此便谢谢先生了,坏了您的规矩他日必登门给您谢罪,我先告辞。”

“军爷走好。”

等张启山走了,齐铁嘴立马收了摊子回府。招呼伙计收拾后,径直走进了齐家祠堂,从一个小抽屉里面拿出了一张纸。

上面的生辰八字竟和张启山的一字不差。

果然。

二、

齐老爷子在临走的时候,给自个儿子算了一卦。

一张铁嘴讨春秋,一路神算求天命。他这儿子,是齐家历代一来最有天赋的。命里主贵,身处乱世却能一生平安,无疾而终。

但是命里又带着煞气。这煞气是前世求爱不得,含恨而终所留,若是没处理好,便会郁结于心,恶疾缠身。

齐老爷子倒是算出了这煞气的缘由,捻出了自个儿子前世痴缠之人的八字,但是他却算不出来解决办法,便招了齐铁嘴到自己床前,将那张写了生辰八字的纸给了齐铁嘴,告诉他这是他前世的情劫,让他以后遇到生辰八字和这一样的人,尽量不要招惹。

齐老爷子想的是,前世如此薄情,今世这人怕是又会伤了自个儿子的心,还是躲为上计。

齐老爷子这番其实是破了自家规矩的,但是为了子孙福不得不用尽了自己这最后的一点心力,叮嘱完便撒手人寰。

齐铁嘴虽然有些茫然,但毕竟是他爹最后的嘱托,便仔细记住,安顿好后事便把这张纸锁进了祠堂排位旁的一个小抽屉里,时刻提醒自己。

如今齐铁嘴看着写着一模一样八字的纸,心里犯了难,这是真遇上了不要招惹的人么?但是他又有点不解,他爹临终前说的是他的情劫,这应该是个姑娘啊,怎么会是个军爷呢,还是那样一个威风凛凛的军爷。齐铁嘴摇了摇头,小心为上,还是躲着点吧。

张启山从那次之后就没来找过齐铁嘴。

齐铁嘴还是像以前一样,摆摊算卦,偶尔上香堂给人看签,还是那副逍遥的样子。他本以为张启山是新官上任,所以拿他当下马威,但是看这情形,又好像不是。真是费解。

军区长官换了,长沙城的百姓的谈资也多了。齐铁嘴给人算卦的时候,总是免不得听到些有关张启山的消息的。最近听的最多的,大概是张启山三天两头去捧名角二月红的场吧。齐铁嘴想,他好像也好久没听二爷的戏了,也是怪想念的,哪天抽空看看吧。

这天,齐铁嘴贴了一个闭门不见的牌子,把摊子收了香堂关了,早早赶去听二月红的戏。他知道二月红是有规矩的,开嗓了就不让进门。

戏台上的二月红是真的风姿绰约,虽是旦角却丝毫不减潇洒的气质。齐铁嘴寻了一个较偏靠后的地方坐下,他可不想看个戏都被人围着堵着算命。

离开戏还有一段时间,齐铁嘴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戏院的门开开合合,人进人出。正无意间往门口一看,竟然瞧见了张启山。不过张启山看戏没上次找他算卦那么大阵仗,只带了上次那个副官,进来也是静静的,看样子不太想引人注目。

戏院伙计倒是一眼看到了他,鞠躬哈腰地领着他找位子。待他坐下,齐铁嘴才发现他正对着戏台,又是最前排,那个地方可是看戏最佳方位。齐铁嘴斜了斜眼,心想道,这随便挑的日子也能遇见这军爷,而且那位子也不是一般人能坐,看来真和二爷交情匪浅,下意识忽视了心中的一点异样。

张启山坐在那,像是把锋芒都收了起来,闭起眼睛,中指或无意识地轻敲桌面。齐铁嘴是认真看过那双手的,指节分明,手型修长,虎口带着一层薄茧却不影响美观,反而添了一点霸气,和张启山的气质极为相称。齐铁嘴感觉自己心脏好像随着那根手指的敲击频率跳动,让他一时失了神。齐铁嘴盯了一会,发现张启山像是要回头看的样子,马上收了视线,继续嗑瓜子。

戏终于开场,二月红上台,演的还是那出霸王别姬。齐铁嘴看了下二月红,发现他扫了台下一眼,见着张启山微微笑了笑,张启山也回他一笑,很是默契。齐铁嘴心中的异样更重了。

台上的虞姬此时正向霸王诉诸爱意和忠心,眼神流转,眉目间有柔情,也有坚决,极为动人。这出戏其实也是齐铁嘴百看不厌的,但是今天他不知为何有点烦躁,听戏的时间竟是捱过去的。他揉揉眉心,大概是最近卦算多了,劳心劳力。

戏结束了众人纷纷离场,齐铁嘴也作势要走。瞧了一眼张启山,没有要动的迹象,还在细细品茶。二爷的管家过来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他点点头,继续坐着。

齐铁嘴猜是他与二月红有约,脚步略顿了顿,还是走了。

出了院门,齐铁嘴招了辆人力车打道回府。

嗯,今晚吃莲子猪心汤吧,最近累得心神不宁,改补补了。

三、

虽说齐铁嘴上次去二月红那看戏并不是很愉快,但是他最近往戏院跑的频率还是多了起来,而且每次都能撞到张启山在场。

齐铁嘴本来对于官场上的事没什么了解,但是也是听的多了,知道张启山的外婆就是那户院子里有座大佛的人家,他父亲祖父都是当军官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官三代。齐铁嘴倒是早从那不凡的气势里看出来张启山来头不小,不过也没想到是个这样有权有势的。虽然他不大想承认,但是他对张启山的确有点兴趣。

齐铁嘴每次还是寻了一个偏远的位置,说是看戏,大部分时间是在观察张启山。然而人家就在那正正经经坐着,认真盯着戏台,也没干什么事,齐铁嘴也不嫌无聊,好像真能瞅出什么名堂的样子。

不过还是有发生些事的。就比如现在,一个不知道从那来的土匪头子非嫌二月红咿咿呀呀唱得不好,在戏院里大吵大闹。张启山眉都没皱,品了品茶,然后吩咐了身边的副官几句,副官便出门差几个亲兵,把人连拖带扛给拽走了,本来喧闹的厅子里又只剩下锣鼓的声音。

齐铁嘴想,张启山还是有点魄力的,至少这不动如山的本事别人没法比。而且,那皮相真是顶好的。看人面多是看骨,美人在骨不在皮。张启山的脸不管那都透着一股刀削般的分明,坚毅却也薄情。齐铁嘴没在他脸上见过什么表情,顶多也就是抿一抿唇角,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面瘫。但是好看的人,面瘫也好看。

台上的二月红看着齐铁嘴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张启山身上,微微抬了抬嘴角。

张启山在戏散场前就离开了,不过齐铁嘴还是老老实实地看完整场。正打算走的时候,却没想到被二爷叫住了。

“齐先生留步。”

“原来是二爷啊,找齐某有什么事么?”齐铁嘴转身,见是二月红,恭敬作了个揖,略带询问的看向他。

“这事不方便在这明说,可否到内堂商议?”二月红做了个请的姿势。

齐铁嘴略略迟疑了一下:“好。”

其实齐铁嘴大概能猜出来二月红找他商量啥。他们齐家,白天测字测风水,晚上观星点穴,干得是助人盗墓的行当。旁人虽有所猜测,但到底是摸不清的。而二月红还有长沙的其他几大家却是清楚的,因为祖上都是靠的这个发的家。二月红大概是发现了什么,想让他算算卦。

到了内堂,二月红招呼齐铁嘴坐下,自己一摆长褂坐到了他的对面。

“不瞒齐先生,我前几日偶然得知城东那座青暮山地下貌似埋着一座古墓,而且这墓来历很是蹊跷,之前没有任何迹象,想让先生测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二爷之请齐某不敢不从,只是这探寻古墓之事,齐某只学了祖上的一点皮毛,怕是不能帮上先生的忙。”齐铁嘴靠着守着祖上留下来的财产,和平时做做算命的买卖,日子过得挺舒坦的,他爹生平就让告诉他,本事学了,尽量少用,齐家这阴德损得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把子孙后代的福分搭进去。所以这盗墓之事,他能少掺和就尽量少掺和。

二月红看出他心中所想,也没点明,还是那样温和劝着:“先生不必过谦,您有着通天的本事这长沙城谁人不知,只是此事过于蹊跷,这青暮山也从没任何古墓的迹象,这凭空冒出一个不知年代的古墓,也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若是这墓大凶不知会害了多少人,我也不敢贸然下斗。还望先生帮着看看。”

齐铁嘴略略迟疑了一下:“二爷这番信任我,齐某尽力一试。”说着掏出了五枚铜钱,一字排开。捏了捏指,选了其中一枚抛起,又稳稳接住。沉思了片刻,睁眼开口道:“这卦象显示,此墓凶险,却又可逢凶化吉,只不过这源头,我竟是看不出眉目的。”齐铁嘴皱了皱眉,这卦象还是第一次遇见。

二月红听了齐铁嘴的话,摸摸了桌边隐隐透出些烦躁:“既然如此,那我还真得下去探探虚实了。”

“二爷若是不嫌弃,可否带齐某一同前去。”算完卦后的齐铁嘴有种莫名的期待,好像那个墓里面真的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

二月红倒是大喜,“求之不得。多谢先生相助。”

“那齐某便在家准备几日,二爷也可趁此时间收拾,算好日子便去。”

“好。”

“那齐某先行告辞了。”

“先生走好。”

齐铁嘴出了二月红家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二爷怎么跟他这个神棍一样搞得文绉绉的,他平日里说话正经客气,其实是最烦这类打太极式的交流,让人特别压抑。不过那墓他倒是真蛮有兴趣的,能一探虚实倒是最好的。

二月红自齐铁嘴走了之后一直没怎么动。喝了口茶,开了口:“这齐先生答应前去了,佛爷满意了么?”

从内堂隔间走出来的,赫然是张启山。

四、

张启山从隔间出来之后,盯着齐铁嘴走的方向若有所思。

二月红看他专注,不禁逗他:“佛爷,这人都走了,您也看不见,不过这会儿应该也没走远,您去追还是来得及的。”

张启山淡淡扫了二月红一眼,没出声,但是眼神里透出一丝威慑。

二月红连忙摆手:“好好好,我不说了。我这番请动了齐先生您还可满意?”

“不算你请的,是他自己主动开口的。”张启山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在刚刚齐铁嘴坐过的位置坐下。这二月红打什么主意他会不知道?不过就是想让他欠一个更大的人情罢了。

二月红暗自腹诽,呵,这俩还挺有默契,选的座都一样,就是段位差太大,张启山可是一点便宜都不让他占。

“佛爷,您这话就不对了,好歹是我把人请到内堂来的,这倒斗的事也是我提的,怎么就不算我请的呢?再说了,就算这齐先生一开始不答应,但是他耳根子软,看在我的面子上磨他几句他肯定也就同意了。”二月红这语气多多少少还带点酸味。

“要没有我去请,您自个去的话,指不定...”二月红剩下这半句没说完,被张启山一记眼刀给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二爷这次帮了启山一个大忙,启山记下了。他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张启山端起茶小酌了一口。

二月红看这承诺到手了,以后使唤张启山的机会也就多了去了,便不再贫嘴。“多谢佛爷。”拱手得逞似的笑道。“不过佛爷,您为什么那么确定青暮山有座古墓?我可从没听说那边有什么动静啊,还一定要带上齐先生。”二月红目的达成不免八卦了起来。

“抱歉二爷,这缘由启山不便透露,总之对您不会是一次坏买卖。”

“那好吧,承蒙佛爷照顾了。”二月红见张启山不愿讲,他也就噤了声。

“既然事已谈成,启山还有军中要事处理,告辞。”

“佛爷慢走。”张启山走了之后,二月红不免松了一口气,跟聪明人说话累,但是跟这一身戾气的军官说话更累啊,就这一会他都不知道偷瞄张启山那只放在勃朗宁上面的手多少次了。说是请他帮忙,倒不如说是逼他帮忙,还要他感恩戴德地接受。

不过二月红又转念一想,这张启山跟齐铁嘴的关系倒是挺耐人寻味的,说不定是个能制住张启山的把柄,吩咐了一下管家,查一下齐铁嘴最近的动向,就进屋换了身衣服,找红楼的柳儿寻欢去了。

张启山从红府出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军区巡视了一番,到了太阳快下山才回到张府。

张启山最近的确有一点心神不宁。

他刚从东北调任到长沙的时候,老是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面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地方,如同仙境,而他是一名剑客,一生修行飞升成仙。不过张启山是不信这些的,只当是梦魇。虽然自家倒斗都有几代了,也见过很多离奇的鬼神异闻,但是多少还是有些渊源,跟这种传奇话本似的经历完全不同。

但是让张启山比较在意的是,他的梦里总是有一个朦胧的影子,隔着一层层雾看不清人,但是声音却是清脆的,大师兄大师兄的喊他。他穿过雾去找声音的主人,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像是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瞬间心脏像被揪住般难受,然后梦就醒了,还出了一身的汗。

虽然这梦蹊跷,但是他因为刚刚调任公务冗繁,也就想着等手头的事都处理完了,再找个医生好好看看,或者让算命的瞧瞧是不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只是遇到了齐铁嘴之后,这一切就不大对劲了。

张启山还清楚的记得,那日他去找齐铁嘴,算命的看着他走过来一动不动,还扶了扶眼睛像把他辨认清楚,干净的书生面孔不知怎么的就撞到了他心里,呼吸一窒。只是他控制的好,表面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为了立威事先也打听过齐铁嘴的规矩,齐铁嘴糊弄他的那一套他一眼就看穿了,说实话这世上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骗他,搁别人早给绑了,但是对着齐铁嘴他下意识的不想这样做。齐铁嘴胆小也是这整个长沙城都知道的,他略略吓了一下齐铁嘴也就认怂了。就是要算卦的时候,他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要算姻缘。

这卦虽说半吉半凶,但是家国大事,儿女情长本身就是奢望。张启山也不太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齐铁嘴看到他的生辰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

五、

张启山从齐铁嘴那算完卦回来后,当天晚上又做了之前的梦。

这次梦里面,原本朦胧的环境清晰了起来,而且也不像之前那样只有一些片段。在梦里他的身份是天墉城的大师兄陵越,资质非凡,为人正道,很受掌门的器重,在师弟们中也很受爱戴。他也还是以天下为己任,斩妖除魔,保护百姓。这些在天墉城生活的场景就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梦的最后,还是那一层白雾,但是比前几次淡了不少,那个少年音也更加清脆甜腻。雾那边能看到人影,他走过去,笑了,轻声喊出名字:

“陵端。”

接连几天,张启山都做了相似的梦。即便还是看不清面孔,但是他总算是找到了一直心心念念的人。那人一直围着梦中的陵越转,一口一个大师兄叫到他心坎里面去。

“大师兄,天墉城好无聊啊。”

“大师兄,你带我下山好不好?”

“大师兄,这江山如画,你我仗剑江湖可好?”

梦里陵越是怎么回他的呢?哦对。

“陵端,修仙之人要静心。”

“上次山下有妖怪的时候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去。”

只是这最后一个问题,他却没有回答。也许是心存侥幸吧。能这样在天墉城永远呆下去也是挺好的。

张启山每日从梦中醒来总是带着笑的,不像之前总是出一身的冷汗。他突然不想找人来解梦了。他舍不得失去梦里面那个叫陵端的少年。

张启山想,也许跟齐铁嘴有关,才给他解了一次卦,他的梦就变了。天算齐家果然是有点本事的。既然这样,就暂时放过齐家,趁着这几天拉拢一下势力更大的二月红倒是不错的,便常常往戏院跑。

但是接下来的发展却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梦里面多了一个叫百里屠苏的师弟,是掌门从山下带回来的。只是他完全失忆,掌门看他天资聪颖,有修仙的前途便破格收了他,嘱咐陵越好好教导他。陵越看百里屠苏一脸懵懂,倒是跟那人一样可爱,拉着他的手走了。

百里屠苏很有天赋,所以修炼起来也很快,陵越觉得很欣慰,偶尔也在陵端面前说,让他多学学。陵端总是只回一个哼字,或者不再吱声。

渐渐地,他见陵端的也少了,偶尔能看到的时候,也是他在找百里屠苏的茬,陵越越来越失望。

后来,陵端自堕魔道,陵越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掌门废去一身武功,从天墉城赶了出去。

张启山突然就醒了,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再后来,他的梦好像就停在了陵端被赶出去的画面,一遍遍地重播回放,让他心如刀绞。

张启山觉得他和梦中的陵端陵越一定有什么联系,不然他为什么会对一个梦中的人物有如此不受控制的强烈感情。

张启山连夜差人去了一趟东北老家,打听家族中有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又预备找一趟齐铁嘴。上次齐铁嘴看到他的生辰八字时明显神色有异,也许知道些什么。

东北那边消息来的更快些,张启山还没想好要怎样向齐铁嘴说明这件事,那边便送来一件信物。

一个扣环玉佩。

老家派人传话,张启山年幼时曾有算命的测过,命里带三昧真火,能挡住一切煞气,但情劫难逃,临走前送了他这个,说是前世姻缘需解开今生才能无憾。他父亲一心想要把他塑造成铁骨铮铮的军人,对这般儿女情长的事并不在意,也就没有把这事告诉他。

张启山拿到玉佩的一瞬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心悸,让他甚至站不稳。稍微平复了一下,便遣散了众人,把玉佩收到锦盒里。

他当天晚上又做梦了。梦里只有雾,但是已经薄得快看不见。他一遍遍地喊陵端,不停地找,直到声嘶力竭。陵端站在他的身后,叫了一句“大师兄”,他回头,来人唇红齿白,巧笑嫣然。只是那张脸他是熟悉的。

齐恒。

六、

齐恒的脸就这么出现在了张启山的面前。

张启山有种眩晕的感觉,伸手去拽,但是那人又消失不见了。

然后天旋地转,场景突然一变。

这次是在一个山脚下,梦中陵越遇到了被赶走的陵端。陵端一身功夫被废,只能乞讨为生。看着那人发丝凌乱,形容枯槁的样子,陵越心有不忍,给了他足够的银两,又帮他安顿了居住的农舍。

“陵端,好好活下去。”

“大师兄的话陵端自然是听的,只是陵端现在是废人一个,做不了什么别的事。”带着一丝苦笑。

“不用担心,师兄会多来看看你。”

“好。”陵端嘴上虽是答应了,却一直低头不愿看他。陵越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梦里的画面又变了。

百里屠苏被妖魔上身,要屠杀整个天墉城,掌门和几位师叔联手抵制都只能勉强应付,城内弟子伤势严重。

陵越安抚好受伤的师弟,便提剑加入了战斗。

几人僵持不下。

百里屠苏体内的一股煞气突然不稳,一声暴呵直接冲了出来,却是朝着陵越的方向。陵越来不及撤剑,准备硬生生承受这一击,不想,有个人影突然挡到他面前,替他捱了这一下。

是陵端。

陵越瞳孔陡然放大,眼睁睁看着陵端一口血直接吐了出来,染上他的领口,溅到他的脸上。陵端整个人就要滑下去,陵越一把搂住了他。

刚才那一下耗去了百里屠苏的妖力,掌门等人趁此机会合力砍向他,百里屠苏挣扎了几下,红光一闪晕了过去。

陵越“哐铛”一声丢了剑,抱着陵端整个人瘫了下去。他摸了陵端的身后,满手的血红的刺眼,他手忙脚乱按着,血却还是却还是从指缝渗出,怎么也止不住,袍子上沾了一大片。

他回过神,踉跄着抱陵端起身:“走,我带你去疗伤。陵端,你坚持一下。”

陵端扯扯他的腰间:“不...大师兄...不用了,咳咳…来不及的。”

“不会的,掌门师叔会把你救好的。来,我们走。”

陵端此时眼神涣散,陵越扶他起来都有点吃力。

“大师兄…别费劲了。陵端已经伤及五脏六腑…药石无灵。”

“陵端…陵端,为什么?”陵越这一问里包涵了太多,为什么明知道自己承受不了还要挡在他面前,明明被赶出天墉城为什么还要回来,就是为了救他一命么?

陵端用上最后一股劲狠狠咬着嘴唇,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哪有什么为什么呢?”

“大师兄,我喜欢你啊。”明明痛极,陵端却还硬要扯出笑回他。

“本来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说的,原来死了也挺好的,至少你能知道。”

“大师兄,你还记得,我曾经问你,你我仗剑江湖可好么?”

“...记得的。”

“那时我想,要是我们两个能相依为命,一起在江湖闯荡,真的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了。”

这对陵越而言,何尝不是最美好的事?他只悔为什么没有在陵端堕入魔道的时候及时发现,在掌门赶陵端下山后,他疯了般要去找,却被囚禁在谷里深处整整一个月。再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陵端也走远了,再也回不去了。

“大师兄,我不该针对屠苏的,我不该误入魔道,你原谅我好不好?”

陵越喉头哽咽,“…好。”他怎么会怪他,他从未怪他啊,是他没有保护好他。他不能原谅的,是丢了面前这个人的自己。

陵端又吐了一口血,整个人更加虚弱,面色近乎透明,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

“大师兄,怀里面...有我给霄河…配的剑穗,但是我不能...亲手拿出来了,你给它带上好么?”

“...嗯…”陵越忍住眼泪,掏出剑穗挂在剑上,手却是不停在抖。

“真好看。跟想象中的一样。”陵端的手一寸一寸抚摸着剑穗,又攀上陵越的眉眼,想要把这个人的样子深深刻在心里。

“好累,大师兄,陵端喜欢你…”身体的疲倦一波波袭来,陵端闭上了眼睛,手也永远垂了下去。

“嗯…我知道…我也喜欢你。”

陵越紧紧抱着陵端像是要把整个人都揉进骨血,一言不发,泪水终于如决堤般冲出眼眶,咸涩的,滴在陵端的发间。悲仄的样子如丧偶的困兽。乌云笼罩的天地仿佛只剩了他两人。

陵端安葬的地方,是在他所住的那座青暮山的山下。陵端是掌门领回来的孤儿,没有家人,又被天墉城赶了出去,不能作为一般弟子葬在天墉城。陵越用剑气凿开一条隧道,把他的棺椁放到深处,摘下手腕上一直带着的家传的镯子,放在陵端的胸口。在棺材旁坐了几天几夜,终是不舍地离开,封了隧道洞口。

张启山猛然睁眼,眼角的泪渍还在,心痛的感觉也还在,久久不能平复。

他迅速穿衣整理,吩咐了副官备车去了二爷府上。

张启山直觉这事一定和齐铁嘴有关,不然世上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人,梦里发生的事如此真实,定是他的前世。城东的那座青暮山也和梦中同名,不可能只是巧合,他必须要查清楚。

二月红头夜刚在红楼宿过,凌晨回的家。本想休息一天,还嘱咐了管家他当天不唱戏,让他早上贴个通知,没想到天刚亮这张启山就过来了,还差人硬开了他家门,毫不客气直接进了卧室。

二月红匆忙起身,面色极为不爽。虽然打了几天交道,他对张启山还看的过去,但这样太不给他面子了吧。

“佛爷,您要听戏也是到戏院候着,这么早来我的卧室,不太好吧。”

“抱歉二爷,启山多有冒犯,给您赔礼。但是事出紧急,还望见谅。”面上倒是没半点抱歉的样子。

二月红也知道张启山这么着急找他肯定有急事,便差人引他到客厅,自己稍微收拾了一下。

二月红洗漱完了到了客厅,张启山坐着等他,桌前的茶一点没动。

“佛爷找我究竟为何事?”

张启山略微讲了一遍。

“您的意思是,这青暮山有座不知年代的古墓,可能关乎百姓安危?”

张启山自然是没把真正原因告诉他,只模糊地寻了个理由。

二月红这内心真的当场就骂了,你的百姓又不是我的,你把我吵醒了就为这事?面上虽不动,眼神却是相当的不善。

“佛爷,我只是个唱戏的,这墓跟我有什么关系,您应该找那些专业的土夫子而不是大清早来我这儿啊。”

“你我自是心知肚明,都是同行,就不要掩饰了。”

“咳咳。佛爷,原谅我是真不懂。”

“此番探墓需要天算齐家的帮助,我不大方便出面...”

二月红终于懂了,要他牵线才是目的。他也听说了不久前张启山给了齐恒一个下马威,人家心里肯定是嫉恨的。

“齐家那当家的这几天的确在我这听戏来着,今天他要是还在的话,散场了我便跟他说说这事。”

“多谢二爷,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能帮上佛爷是我的福气。佛爷来的匆忙,应该没吃早饭吧,我让人做了面,不如我们一起用膳,然后去戏院。”

“可以,多谢二爷了。”

“对了,您给破的门还要修理,这修理费回头我给送到府上去,您可不能赖账啊。”

“.......”

七、

齐铁嘴那日从二月红府中出来后,估摸算出了下墓的日子,这月廿二也就是三天后,宜动土,便差人回了二爷。碰面的地点定在青暮山山脚下的一个村子门口。

到了下斗的那天,齐铁嘴早早的收拾好罗盘、符咒等,满满当当装了一个背包,掂了掂有点沉。纠结了半天自己这小身板能不能背着这大家伙走山路,最后还是一件不落给背上了。毕竟里面都是保命的家当,不会让他直接交代在这地底下。

虽然是起的挺早,但是租毛驴的时候遇上点麻烦,到达村口的时候比约定的稍晚了点。齐铁嘴看到村口站着两人,也没仔细辨认,急匆匆拉着毛驴就过去了。

走近了齐铁嘴才发现那两人背对着他,但是身形都跟二爷不太像,只当自己眼花不太在意,朝他们大喊了一声:“二爷!”那两人转了过来,把他当场给吓在原地。

张启山?!还有他那个副官?!卧槽这两人怎么在这?

齐铁嘴摘下眼镜搁袖子上擦了擦,又揉揉眼睛把眼镜重新带上,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好吧,他没看错人。

张启山见到他也没啥反应,好像就是在等他的样子。齐铁嘴扶扶镜框,硬着头皮上去了。

“佛爷,您怎么在这啊?”齐铁嘴从坊间知道了一般人都称呼张启山佛爷,他也不好一直喊军爷,就给改了口。

张启山不甚在意,点点头:“二爷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让我来替他。”

好你个二月红,你故意坑了老子一把!齐铁嘴当时内心就开骂了。然而碍着张启山的面又不好面露不爽,就只好赔笑:“佛爷,您知道二爷和我来干嘛么?”言外之意就是我和二月红俩打算下斗来着,你懂什么就过来凑热闹。

“这墓的消息就是我给二爷提的,你觉得呢?”

“走吧。”

齐铁嘴当时就懵了,反应了好久秒才说话:“哈...哈,原...原来是这样啊。好。”齐铁嘴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自己被这两人算计了。但是都答应人家了,不好反悔,现在也没法回去了只能跟着张启山走,边走边吐槽:“上次找我茬阵仗倒是大,这到关键时候就没人。”当然这话他不敢明面说。

走了一会,张启山突然停了脚步回头,齐铁嘴差点撞他背上:“对了,这路带上牲畜不方便,你这毛驴还是拴在这村子里比较好。”找了一户人家,齐铁嘴认命地拿下背包,把驴暂时放人家里。

张启山看齐铁嘴有点吃力的样子,给副官使了一个眼神。副官走到齐铁嘴跟前:“齐先生,这包太重了我来拿吧。”齐铁嘴听了整个人都笑开:“有劳副官了。”说完往副官怀里一扔。副官一吃劲,好家伙带的挺多,他和佛爷两个人就一个工具箱。

齐铁嘴这得了个免费劳动力,步子都轻快了起来。张启山和副官又都是练家子,没一会就到了一个洞穴穴口。张启山凭着梦里的印象,找到一个地方摁了下去,一个暗门出现并且打开了。

齐铁嘴看张启山熟门熟路的样子,不由得疑惑:“佛爷,您怎么知道就在这儿啊。”

“听来的。”

鬼才信了,能这么准确找到机关怎么可能只是听说的。齐铁嘴越来越觉得张启山给他设了个局让他往下跳了。但是没道理啊,他又没财又没色的,张启山图他啥?

把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齐铁嘴走了进去。既然张启山不愿说,他还不想知道呢。

隧道里面一片漆黑,三人点了火把才继续前行。齐铁嘴贴着隧道到处看壁上有没有信息什么的,张启山倒是不管不顾的一直往前走。印象里陵越没在隧道里面设机关,所以这番他才敢这么大胆。

本来齐铁嘴还担心张启山这么大大咧咧的走总会触发机关或者引来粽子什么的,为他捏了一把汗想提醒他,但是都过了一段时间了什么也没发生,也就放了戒心,到处摸摸看看。

前面又是一道门。这次张启山让副官待在外面,领了齐铁嘴进去。齐铁嘴虽然不愿,但还是拗不过张启山,进了墓室。他没来由地觉得张启山不会害他。

墓室里面空空荡荡地,只有一具很简单的棺材。齐铁嘴很失望,相当地失望。带的那些宝贝一样没用上,白白花了租驴的银子,这位爷一看就是来过这个墓室的,只是想把他带到这来。说真的,干嘛还拐弯抹角让二月红请,直接把他架来不就得了,还省力些。忍不住冲张启山背后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张启山就跟听到他心声似的立马转了头,齐铁嘴连忙撇了视线,暗暗吐气,还好没被发现,不然冲着那个白眼他可能就被毙了。

“齐先生,能过来一下么?”张启山摸着棺材上的纹路,招呼齐铁嘴过去。

齐铁嘴赶了过去,看样子应该是棺材打不开。“佛爷,您这是要开棺?”

“嗯,把工具箱给我。”副官在之前把工具箱交给了齐铁嘴。

“帮我一下。”两个人合力抬起了棺材盖,移到一边。

齐铁嘴往棺材里看,瞧见那一具白骨,突如其来一阵心痛,眉毛都绞到了一起,整个人撑不住似的扶着棺材边上,脑袋也好像要快炸了。

“齐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可能是地下空气不好有点眩晕。”齐铁嘴稍微平复了一下,压抑着难受的心情,查看着棺材里面的东西。

只有一堆鲜艳的衣服和一具白骨。

这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竟然没有腐烂。光看里面,年代什么都看不出来,这么简单的墓肯定不是王公贵族的。他现在是百分百确定张启山在耍他玩了。齐铁嘴无意间扫到白骨的胸口,好像有个玉沁的镯子,看着熟悉伸手去拿。

张启山盯着墓中白骨有点失神,原来陵越和陵端真的存在。那他和齐铁嘴又是什么关系?各自的转世?

抬头看向齐铁嘴,没想到齐铁嘴快要拿到镯子了。他记得陵越临走前给镯子施了法术,连忙喊了一声:“小心!”却没来得及。

齐铁嘴碰到镯子的那一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反弹,整个人要被震到老远,但是没想到有人护着了他,死命地拥他在怀。两个人都撞到了墙上。齐铁嘴昏了过去。

八、

齐铁嘴陷入了一个很长的梦中。

梦里面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叫做陵端的人,还有一个顶着张启山的脸的叫陵越的人。

陵端喜欢陵越,从小就是。

当他们还很小的时候,陵越对陵端说:“好好练剑,修成仙身,才能强大起来,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陵端记住了,所以他一直紧跟着陵越,默默地在他的后面,学习他,想像他一样优秀。但是陵端没有那样的天赋,在弟子中总是平庸的。

掌门师傅每次说起陵越时,都是面带笑容的,说他天赋异禀,必成大器,这天墉城的掌门之位迟早会传给他。

陵端每次听到的时候,都是喜悦又略带酸涩的。那是他最引以为豪的大师兄,但是这样平凡的自己,不配在他的身边。

陵端不止一次跟陵越说起过自己的沮丧,陵越总是不以为意地拍拍他的头:“没事,你只要在我身后就好了,我会一辈子保护你。”陵端对他笑:“好,我会一直相信大师兄的。”嘴角却是带了一点落寞的。

陵端以为他和陵越会一直这样下去,他小心翼翼地隐藏起自己的心思,他的大师兄那么完美,怎么可以因为他一点龌蹉心思而被人诟病。大师兄还是要做掌门的人,七情六欲,哪一样都要不得。陵端想,在他旁边,做他永远的兄弟,陵越只会听他一个人撒娇,这样就已经够了。不是没有过期许的,他暗示过,只是陵端不知听懂了没,也没有回应他。

那就不要强求吧。

直到百里屠苏的出现。

陵端不得不承认,百里屠苏是个很讨喜的孩子,白糯糯的像个团子,如果他不和陵越走那么近的话,他会喜欢上他的。可是他偏生赖上了陵越。不,也不全是,如果算上陵越的主动的话。陵越看向屠苏的时候,总是笑着的,眉弯弯的,虽然他对其他的师兄弟也很客气,却没这样的放松。

百里屠苏总归是不同的。

陵端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冲动不要越界,却还是克制不住快要嫉妒疯了的心情。屠苏进步很快,掌门和其他师叔经常夸他,天赋和陵越不堪上下。陵端想,那是他最好的大师兄,不是这个毛头小子可以比的了的。但是陵越的反映没有任何不悦,而是衷心的欣慰。也对,这些年对他的期许一次次的落空,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有资质的乖巧的师弟,长进又大,这番对比之下总是更喜欢新来的小师弟的。

他的存在对陵越而言,也不是特殊的吧。是他自作多情了。

陵端开始无比讨厌百里屠苏,他知道屠苏无辜,但是还是控制不了。是他打破了这么多年的梦。陵端开始臆想是百里屠苏抢走了大师兄所有的关注,处处针对他。他不是看不到陵越一次次失望的眼神。啊,没所谓了,反正你也疏远我了,不在乎我了。

陵端无意间闯入了一个山洞,魔女对他施了幻术,他受到蛊惑,堕入魔道。大师兄不是说要强大么,好,这样他应该强大了吧,大师兄会重新接受他的。

只是他天资愚钝,连魔力都驾驭不了,被一个小师弟无意间撞破,掌门师傅得知后气得一怒之下废去了他全身的武功。陵越是当场看见他被废的,陵端痛的知觉都没了,呕出一口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前一片模糊,也看不清陵越表情。

陵端只觉得对不起掌门师傅,因为他是最疼他的,即便他不够出色,即便他意志不坚定,这个鹤发老人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他还经常跟他撒娇,缠着要去山下玩。他是孤儿,掌门师傅算他半个亲人,是他,把这所有的情意毁了的。

至于陵越,对他大概,真的看开了吧。哀莫大于心死。本来就是他不该有的感情,那就由他亲手斩断。

陵端被赶下山后完全没有求生的意愿,浑浑噩噩过了乞讨的一个月,打算找个破庙就这么死了。没想到还是遇上了陵越。

这算什么呢?陵端不禁想笑,这该死的孽缘。

陵越的心疼他不是没看见,但是看见了又怎样,不过是同情罢了。他不想再一厢情愿下去。

但是既然大师兄要他好好活下去。好,那他就好好活下去。

天墉城异变的那天,陵端心里一直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就不管不顾地上山看了。没人拦他。陵端心一沉,意识到肯定出了什么事,便加快了步子。只是武功被废后他的身体比一般人虚弱,到了山顶上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恰好看到陵越一行人在和百里屠苏对峙。

他想走近一点,突然有股煞气朝陵越冲了过去。

陵端脑子霎时一片空白,耗尽最后一点力气逼出所有的武功奔向陵越挡在他身前。

就算没有承受那一击他应该也会死吧。

被陵越抱住的时候,陵端觉得,这辈子他想要的好像已经得到了。

只是他还奢侈地想要陵越记住他,所以对陵越表了白。

陵端觉得自己很自私,这样壮烈地死在他怀里,再加上临终前出自肺腑的表白,陵越这样重情的人,余生怕是都要把自己刻在心上。他明明知道陵越会愧疚却还是这样做了,真是够残忍。

罢了,他这一生太累,虽然不够强大,最后还是保护了自己在乎的人,也不悔了。

安心睡吧,他无暇再顾忌了。

九、

梦到了陵端死去的场景后,齐铁嘴又陷入了一片迷茫的雾中,雾那头有个模糊的人影,他鬼使神差地喊出“大师兄”,感觉那人回了头寻他,却一直找不到,他想过去却动不了。他急得满头大汗不得不看那人走远,又喊了一声,那人还是隔着茫茫的雾。

然后,他就醒了。

齐铁嘴猛然睁开眼,看着陌生又模糊的天花板,摇了摇头,勉强起身,在床边的小柜子上摸到自己的玳瑁眼镜,戴上后才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房间里面整洁干净,家具不多但是又都价值不菲的样子,他见识多,不会认不出来这地上铺的是进口手作的波斯地毯,摆件也多是老东西。齐铁嘴心下了然,该是这张启山把他捎带回自个家了。

墓里面的事他隐约还有点印象,最后是张启山护住他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只是刚刚做的梦让他耿耿于怀,他要是没猜错梦里面就是他的前世。齐铁嘴苦笑,还以为这一世的情劫是个姑娘,没想到还真是个带把的。不过张启山带他过去,显然是有准备,难道他也知道这事?

齐铁嘴一时想得太多,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不得不背靠着床闭目歇会。才刚放松一会,就有个小姑娘端着一盆水进来了。见齐铁嘴已经起身,忙欣喜地问道:“先生您醒了?”

齐铁嘴温和开口:“嗯。”

“先生可有哪不舒服,要再找大夫来瞧瞧么?”

“不用,我就是有点累,歇一会就好了。”

那小姑娘放下手上东西,齐铁嘴看着水盆和毛巾有点疑惑:“这是?”

“噢,先生您刚刚昏睡的时候出了一身汗,这水和毛巾是给您擦身子的。”小姑娘说着有点尴尬,脸红红的。

“麻烦姑娘了,等下我自己来就好。对了,我昏睡的这段时间可有说什么胡话?要是冒犯了还请姑娘原谅。”

小姑娘略略想了下,“这个,您倒是断断续续有喊一个人名来着,我听的不真切,好像叫什么‘大师兄’,而且您好像做了噩梦所以一直出冷汗,我看您那么痛苦,才去打了点冷水想帮您擦一下。您不用这么客气,佛爷交代我要好好照顾您的。”说完又红了脸。

“原来如此,多谢姑娘照顾了。不知你家佛爷现在在哪?”

“佛爷在卧房...您要去看看么?您身体会不会不太方便?”

“无妨,我只是去道谢。说了这么长时间,还没问姑娘名字呢,是齐某失礼了。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小葵。”

齐铁嘴拧了毛巾稍微擦了一下脸和脖子,就掀了被子下床。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衣服,一套月白色的长衫睡衣,也不管合不合礼仪,直接让小葵领着他去了张启山卧室。

到了门口,张副官看见他过来了,跟里面通报了一声就让他进去了,自己留在门外,整个卧房就剩了两人。

张副官看着同样留在外面的小葵,一副痴痴的样子,不由得逗她:“你这是怎么了,看上齐先生了?”小葵白了他一眼:“齐先生这样的人,哪是我可以肖想的?”不过转头又对着门作捧脸状:“但是齐先生真好啊,长得好看的,人又温和礼貌,谁要是嫁给他真是有福气。”张副官嗤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又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门的方向,“齐先生应该没那么容易娶妻。”

那可是佛爷看上的人。张副官暗暗腹诽。

“诶诶,为什么...小副官你别急着走啊,你好歹也告诉我理由...”

不走,难道要待着这听墙角?佛爷会毙了他吧。

齐铁嘴进了屋,一眼就看到半坐在床上看着报纸的张启山。只是头上的绷带看起来不那么美好。

“齐先生来了,坐。”张启山点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座位。

齐铁嘴也没迟疑,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抱歉打扰佛爷休息了。多谢佛爷在墓里挺身相救,不然我肯定伤得比这更重些。害得佛爷受伤了真是万分歉疚。”

“无妨,都是些小伤没什么大碍。这墓是我求先生下的,理应保护先生安全。”张启山面上没什么表示,语气也是淡淡的。

齐铁嘴内心一阵翻江倒海,果然是你阴了老子,还让二爷出面,看说漏嘴了吧。但是人家多少也算自己救命恩人,这恩将仇报的事他干不出来,也就忍着想戳破的心,给张启山一个台阶就下了。

“若我那天没有那么鲁莽,毫无准备就碰斗里的东西,犯了大忌,也不会招致祸患。哪天我必登门道歉。”

“齐先生不用放在心上,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两个人又默默坐了会,气氛诡异。还是张启山开口打破的:“齐先生可是有什么事想要问我?”

齐铁嘴这才支吾:“...嗯...是的。不知佛爷是如何知道那有座墓的?而且佛爷也不像第一次去的样子。”

“无意中从一个道士那儿得知,他让我一定请你出面,还给了我地图,我之前也派人略微勘察过。”

齐铁嘴从张启山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就姑且信了他,毕竟他也受了伤,这伤还是为了他,总归不是蓄意害他。他身上也没什么张启山可以图的东西,犯不着使苦肉计算计他。

“那...佛爷可有看到什么奇怪的景象?”齐铁嘴又问。

“先生是指...?”

“比如梦见和你一样的人,但是有着不同的身份和经历。”他总不能说“你有没有梦见你的前世”这种一听就很蠢的话。

张启山这下知道齐铁嘴准是梦见和他一样的场景了。但是他不想告诉他实话:“先生说的这个,还真没有。”

张启山真是面上装的极好,齐铁嘴怎么也分辨不出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只好泄气:“好的,那多谢佛爷了,我先出去,不打扰您休息了。”

“齐先生慢走。”

齐铁嘴走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门关上的一瞬张启山就收了表情,眉头皱着,打开床柜旁的抽屉,拿出被他用锦盒收起来的玉佩,紧紧握了握。

这一世,我不会错过你。

这一世,我定要护你周全。

十、

齐铁嘴在张府休息了一天,就以“不便打扰”的借口,差了自家的人把他接了回去,在床上躺了两天。

自从做了那个诡异的梦之后,他就尽量避着和张启山接触。他老爹本事比他厉害,算到了他命里有这一劫,所以才千叮万嘱让他避祸,而他该在张启山出现在他堂口的时候就有所警醒,早早收拾东西离了长沙城,也不会有这些事端。现在就是想走,张启山大概也不会放人。

寻思着齐铁嘴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张启山派人来看他,齐宅的人还是说齐铁嘴躺在床上一时半会接待不了客人,一来二去,张启山就知道齐铁嘴在躲他了。还让副官爬上人家墙头看,副官回来汇报说那个本该在床上好好躺着的人活蹦乱跳地在后院逗猫,也只是无奈笑笑,随着齐铁嘴去了。

张启山理解齐铁嘴不愿见他。齐铁嘴那日问他定是知道了前世的一些事。前世陵越负了陵端,今世这报应到他头上他要好好补偿齐铁嘴,但是齐铁嘴不一定要承他的情。齐铁嘴心里通透的很,他不是陵端,对张启山没那么大感情,没必要和他在一起。再是万一张启山不是良人,负他两世,那他以后的投胎带着两世怨恨就跟张启山死死纠葛在一起了,这就真是亏本买卖了。所以不如不见。

张启山知道自己并不需要执着于齐铁嘴身上。只是他梦到前世的次数太多,已经有了感情,看到齐铁嘴就想到那个黏黏糯糯喊着大师兄的少年,心里一阵柔软。而且他自认为不负苍生,上一世他做到了却丢了最重要的人,这一世他一定都要抓住,绝不放手。

张启山想,齐铁嘴躲着他,他也不强求,缓过这段时间也不迟,也就还如之前一样,做做公务,闲时去二月红那赶赶场子。

二月红知道上次张启山带着齐铁嘴倒斗两个都受了点伤,除了派人慰问表示同情之外,心里还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好奇心没那么重,没跟着一块去。本来以为得了两天空闲,没想到张启山伤好了还天天来找他。二月红默默吐槽:“爷你这是看上我了么?天天来我这。”不过他也就是那么开开玩笑,张启山看上的该是天算齐家的齐恒。

二月红上次派了管家打听齐铁嘴的动向,除了算卦就是来他这听戏,好巧不巧赶在张启山算命之后,齐铁嘴以前可没那么喜欢来梨园,再结合张启山天天来他这和他在台上看齐铁嘴的视线一直落在张启山身上,仔细想想就知道齐铁嘴对张启山感情不一般。又听说在墓里是张启山护住的齐铁嘴,啧啧啧,两人八成是看对眼了。转念一想,这几天只有张启山来他这,齐铁嘴没露过面,看来两人进展不太顺,他要不要推一把呢?

齐铁嘴拒绝了几次张启山后,张启山就没再来找他了,他也乐得清闲,没事就撸撸家里那只肥猫。只是今天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他之前拒绝过的一个开武馆的日本人。之前这个人来找他算卦,他因为对横行霸道的日本人没好感就没让,推脱说自己身体抱恙算的不准,后来又来了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齐铁嘴苦笑,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刚知道他受了伤人就找上门了,怕是这伤又要重了。他家又没一个能打的,只好吩咐一个机灵点的小厮,待会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就去找解九爷。

齐铁嘴毫不意外地被绑了。那日本人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带了很多手下,他没法让家奴硬拼,之后苦笑着被人以五花大绑地方式“请”走。

日本人的车子前脚一走,二月红后脚就过来了。看着黑色的桑塔纳扬长而去心中疑惑,连忙抓住一个着急跑出去的小厮:“你们家齐先生呢?”

小厮急得快哭出来:“二爷,我们家爷被日本人给绑了,您快救救他。我去找九爷。”

二月红心念不好,得赶快通知张启山,连忙去了张府。本来是想找个机会撮合这两人见面,怎么就遇上了这档子事。

张启山听了以后一言不发,唇抿得死紧,簌得起身兵都没带就直接上了摩托去了武馆。二月红看他这风雨欲来的样子,知道这齐铁嘴在他心中分量当真不轻。

齐铁嘴被日本人吊了起来,还用鞭子抽昏了几次过去。心里苦笑,本来还以为能凭口舌之能扯两句,没想到日本人这么不讲理听都不听直接上刑,现在他连耍嘴皮子的力气都没了。

张启山推门看到的就是齐铁嘴奄奄一息浑身是伤的样子,赤红了一双眼。他的人,好好疼还来不及,居然敢这么伤他。不敢想象他要是来晚了一步,齐铁嘴会不会就死在这里。

这就是他命中的劫么?张启山不敢想齐铁嘴给他算的那卦后的阴阳两隔是不是真的。

张启山疯了般拿着匕首和武馆里面的人交战,砍在他身上的伤仿佛感觉不到,他只知道齐铁嘴现在很虚弱他必须速战速决,他满脑子都是齐铁嘴微睁着眼泛着泪光看他的样子,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终于结束了。他一把砍下了绑着齐铁嘴绳子,稳稳地接住了掉下来的齐铁嘴。

齐铁嘴昏过去之前,只记得张启山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的脸有了一丝的表情,笑着对他说:“没事了。”

熟悉的天花板。齐铁嘴挣扎着起身,浑身酸痛刺激他回忆起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又被张启山给救了。齐铁嘴苦笑,这下真的是要纠缠不清了。

齐铁嘴对张启山不是没有感情。可能是前世的影响,他第一眼看到张启山就有一见钟情的感觉,像个少女一样心悸。就算他这段时间避着张启山,也还是若有若无的打探张启山的消息,知道张启山还像以前一样去二月红那,会没来由的烦躁。他放不下他。

齐铁嘴像是认命般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稍微缓了一下,齐铁嘴下了床,凭着记忆找到了张启山的卧房。门虚掩着,也没人看守,他顿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张启山正在给伤口上药,看到齐铁嘴很是惊讶。

“先生醒了?伤怎么样?好点了么?”

“多谢佛爷关心,好多了。佛爷,您的伤...”

张启山看了自己的伤口,轻描淡写到:“没事,我以前也是过的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这点伤还要不了我的命。”

齐铁嘴看他这么不在意,没来由地生气,语气也重了点:“佛爷怎么能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您还是有干大事的人,更要注意,不然怎么保护这长沙城的百姓。”

张启山没看过齐铁嘴生气,不由得怔了怔。

齐铁嘴抢过他手上的药膏:“佛爷您上药不方便,我来吧。”张启山没吭声就随了他。

齐铁嘴把药膏轻柔的涂在他的伤口上,张启山本来就是半裸着的,手指接触到手臂有种异样的感觉,耳朵微微泛红。齐铁嘴微微转了身,去给背后的伤口上药,才发现张启山右肩连着后背纹了一只穷奇。

“佛爷,这纹身?”

“是上古神兽穷奇,纹这个是我们张家的传统。”

齐铁嘴心想,完了,这是把祖先的大忌都给犯完了,三不看全给破了,也没听他老爹的临终遗言,这下他不知道要在祠堂跪多长时间了。

都是因为张启山一个人。

齐铁嘴这番想着不禁更生气了,下手不小心就重了点,疼得张启山龇牙咧嘴,赶忙放松了一下。

齐铁嘴又开口:“佛爷,我希望下次你不要再为我冒险。”

张启山笑了笑:“我拿你当朋友,那我就要护你平安。”

齐铁嘴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嗯,朋友也挺好的。张启山想,还是不要先表明心迹,慢慢来,迟早有一天齐铁嘴会喜欢上他。

两个人各怀心思,却又都感觉,什么东西变了。

不出意外,齐铁嘴在自家祠堂跪了三个小时,差点连不入齐家墓地这种话都要说出来了,只求在天上的齐家祖先以及他老爹能原谅他。

只是他不悔的。就算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跟着张启山。

张启山说护他平安。

他信了。

这一世,他就在跟在张启山的身后吧。

不会再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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